本文首发于《中国—东盟博览》年3月·下半月刊

撰文/颜侨宏

年，当华特·迪士尼首次把米老鼠、唐老鸭和高飞的三人组搬上银幕时，远在南洋的胡氏兄弟，就已经建成了新加坡第一座主题公园的前身——虎豹别墅。这座由东南亚华侨首富建成的别墅里，收录了中国古代神话、儒释道宗教以及海内外怪谈等元素的塑像群。

人头假山

一个晴朗的早晨，当你漫步园区，迎面而来的是骨瘦如柴、两眼放光的“大熊猫”，草坪上的“观音”和大猩猩共沐暖阳，路旁的假山摆满了“七孔流血的人头”，而在远处等着你的则是倒立的鱼人和兽首人身的哭丧队伍……

唐僧误入盘丝洞

现实魔幻主题公园

坐拥群翠环山，远眺白浪沙滩，新加坡的虎豹别墅位于巴西班让山下。这个街区远离尘嚣和人群熙攘，斑驳的树荫下，是辛勤的环卫工，和被鼓风机吹来吹去、无所适从的落叶。然而，就是在这一派宁静祥和之下，隐藏着虎豹别墅狂野炸裂的内心。

“造型奇怪而丑恶，像抽鸦片者产生的太虚幻境，超越了美丽层面。”年，游历虎豹别墅后的三岛由纪夫如此写下。虎豹别墅的“虎豹”既不是热带丛林之王，也不是非洲大草原之王，而是“药业、报业大王”——胡文虎和他的弟弟胡文豹。

老虎雕塑

20世纪中期的南洋地区，即便你不知道胡氏兄弟，但你一定用过从蚊虫叮咬到筋骨疼痛都有口皆碑的虎标万金油，这枚居家旅行必备的“红色小盖瓶”，不知陪伴多少代人度过了被中暑和热感支配的夏天。

别墅入口

虎豹别墅入口的铁栅栏门上挂着一块牌子，上面挂的不是“欢迎光临”等老少皆宜的标识，而是劝退了一众胆小游客的“提防恶犬！”初次到访的游客难免信以为真，在脑海中回忆狂犬疫苗是否过期的同时，面前已是园区大牌坊的两联藏头诗“万水汇归，环海银涛收眼底；金樽共赏，前山翠黛展蛾眉；横批：我是万金虎王，嗷！嗷！嗷！”如果不是门后红珠白珠的围栏太过“抢镜”，或许更多游客会选择在此留影，毕竟对联是出自郁达夫的手笔。

20世纪30年代，抽象派把颜料用在了纽约街头的爵士乐上，而胡文虎则用在了迎客的大熊猫上。这几只匍匐、潜藏在怪石间的黑白色动物，眼圈深陷，骨瘦如柴，笑容吊诡，若不是和国宝同款肤色，很难让人多看两眼。越过台阶，两名红光满面的相扑运动员正在酣战，他们力大无比，他们无坚不摧，他们两人之间，摆着一瓶虎标万金油。

红光满面的相扑运动员正在酣战

胡文虎虽然在缅甸长大，但是小时候因为太皮被英文学校开除了，从小念华文私塾的他是狂热的中华传统文化爱好者，所以这个别墅的功能还包括但不局限于宣扬中华传统文化，特别是中华传统道德观。因此再往里走，还能看到“唐僧误入盘丝洞”“法海雷峰塔下镇蛇妖”“二十四孝”等经典桥段。

日本鱼人神话中的蟹怪

虽然虎豹别墅的主要功能还是供胡氏兄弟居住，但别墅同时还肩负着“硬广”万金油重担。比如盘踞在园区深处的这辆虎头吉普车就大有来头。据说虎标刚登陆新加坡的时候，受当地企业控制的药铺都不愿跟胡氏兄弟进货。为了给自己的产品打响名头，哥哥胡文虎亲自披挂上阵，给私家车加上老虎头，车身涂满老虎斑纹，喇叭里再放上老虎吼，在新加坡街道游荡打广告。

秦广王审判亡者

除了宣传文化、弘扬美德顺便打打广告之外，虎豹别墅在新加坡还有另一份“兼职”——承包新加坡人的童年阴影。在别墅尽头的“十殿阎罗区”，你可以体验一套完整的佛教十八层地狱一日游，从秦广王的哨声响起，“亡者”排队走向“奈何桥”，脸上既写满了对轮回的向往，也流露出不能插队的不甘，有的被困在刀山火海，被处以极刑的同时口中似乎还念念有词：“地狱空荡荡，‘虎豹’在人间。”总而言之，“十殿阎罗”根据生前所犯过错，处以相应的惩罚，看上去相当阴森恐怖，但是却有着警醒世人一生多做善事的意图。

Tips：“报业大王”胡文虎为了跟陈嘉庚的《南洋商报》打对台，创建了《星洲日报》等一系列报刊，特别聘用郁达夫为《星洲日报》文艺副刊《晨星》《星洲晚报》文艺副刊《繁星》和《星光画报》文艺版主编。

“牛头马”驻守的“十殿阎罗”入口

只准华人入内

世界上共有三座虎豹别墅，第一座在中国香港，后两座在新加坡和中国福建。而胡文虎的“虎”也不仅仅表现在虎豹别墅上，他身上还有很多传奇。19世纪60年代末期，上海外滩公园建成之初，曾把华人排除在外，上海工部局授令巡捕，禁止华人入园。

胡文虎得知上海外滩公园不准华人入园后大感不平，为雪洋人侮辱华人之耻辱，也拒绝洋人欣赏他的园景：“在中国香港及各处，稍置园圃别墅，均公开免费任同胞游览，凡此皆非为求盈利及自求舒服起见，无非是为国家争回一些体面。”

笑脸迎客的大熊猫

胡文虎为了不准洋人进入，同样在新加坡的虎豹别墅门口悬牌告示：只准华人进入！

为了建造新加坡的虎豹别墅，胡文虎还特意把建造中国香港虎豹别墅的班底从中国香港带到了新加坡，他自己亲自担任总设计师。而胡文虎自己就是蓝图，他每天都会亲临施工现场，告诉工人们自己想要的花样，从造型到上色到风水摆位，胡文虎都要一一过问，堪称最早的“乙方噩梦”。在新加坡官方旅游网站中，虎豹别墅页面写道：“共计多件彩色雕像和群像，其中必有您喜欢的一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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