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国虎

民间故事石奸

发布时间:2023/8/6 17:24: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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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晋太熙元年,半憨半傻的惠帝司马衷临朝,由他外祖父太傅杨骏摄政。

皇后贾南风心里吃味,便利用赵王司马伦先杀杨骏,再杀辅政的汝南王司马亮。

赵王司马伦自此兵权日重,萌生了篡权谋位的念头。他见侄儿司马炎有后妃近万人,自己这个当叔的也不能太差。听说白州一带美女如云,便派部将孙秀,牙将方虎以捉拿太傅杨骏和汝南王司马亮朋党为名前往掳美,为日后称帝寻找嫔妃。孙秀乃好色之徒,领命之后,沿路烧杀淫掠自不必说。

白州博白县双角山下的梁家坳,山青水秀。村前独家屋内住着梁老汉与女儿绿珠,父女俩相依为命。梁老汉的那管烟竹笛吹得远近闻名,得了个外号“梁大笛”。皆因膝下无子,他就把吹笛的"绝活”教给了绿珠,以备他百年之后,女儿有个活命的门路。

一日,梁大笛抚琴,绿珠吹笛,正在演奏古曲《鸟投林》,乐声悠扬。突然“崩”的一声响,弦断了一根。正在吹笛的绿珠没看一眼便说:"爹,第二根弦断了。”

梁大笛边换弦边道:“鬼丫头,眼真尖。"

绿珠不乐意地:“爹,人家是听出来的,不是看出来的,咋说是眼尖。"

梁大笛摇摇头:“我不信。”说完,换了弦。

绿珠有点倔:“不信,爹再试试看。"

梁大笛让绿珠背过脸去,转轴拨弦,奏出《十面埋伏》。演奏间,他突然将第四根弦弄断。在弦断之时,绿珠同时答道:“第四根弦断了。"

梁大笛露出欣喜之色:"不错,是第四根弦。吾儿聪明过人,已熟音律。”说罢,不住地叹气。

绿珠不解地问道:“爹爹盼儿精通音律,孩儿学成了,你为何却又叹起气来。

梁大笛神情有点凄然,“老父为了养家糊口,冬练三九,夏练三伏,才吹出一口好笛,落了个‘梁大笛’的绰号,你是个女孩子,又长得俊俏,如今得承父业,怕未必有好结果……"

绿珠劝道:“爹爹想得太多了,收完秋打完场,我就跟你出去卖艺,好贴补家用。"

梁大笛苦笑着摇了摇头:“不行”

绿珠伏在爹爹肩上撒娇地:“爹,我要去,你就答应了吧。“

梁大笛故意岔开话题:"天已近午,我有点儿饿了。”

绿珠直起身来:"我去打水,这就做饭。”

绿珠提桶出门,来到井台打水,口里哼着小曲。

这时,里正王三麻子走来酸溜溜地说,“妞儿,唱得好,娇、媚、水、脆,比你爹有出息。"

绿珠装着没听见,用力向上提水。

王三麻子走过来道:“急啥,我帮你提。”说着,动手动脚,想占便宜。

绿珠边躲闪边道:"里正,你放规矩点。"

王三麻子死皮赖脸:,"姑娘早晚是人家的人,别假正经了。”伸手来抱绿珠。

绿珠赶忙躲闪,提起桶:“你要再动手动脚,我就用水泼你。"

王三麻子气乎乎地骂道:“反了、反了!丫头片子都成精了,有你的好儿,你看三爷我咋收拾你!"

绿珠气鼓鼓地回到屋里,往锅里添了水,蹲下烧火。

梁大笛眼见绿珠余气未消,忙问道:“丫头,在外边跟谁呕气了?"

绿珠撅着嘴道:“王三麻子欺侮人!

梁大笛一听这话,便知道是咋回事了,劝道:"三乡五里的姑娘、媳妇让他遭踏的多了,咱惹不起,还躲不起嘛。"

绿珠不服气:“咱一不偷、二不抢,我才不怕他哩。"

梁大笛叹气道:“唉,这年月真偷真抢倒不算啥,遭罪的都是老实人。你心性太高了,不知道厉害,王三麻子捏点儿整治人是磨道里拣驴蹄印,到处都是,看来咱得搬家了。"

绿珠不肯:“爹,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就是不搬,看他咋着。"

梁大笛和绿珠正在说话,忽听外边人声嘈杂,他出屋去看,只见跑反的人群乱哄哄的,多数是老头儿和姑娘。一打听,才知道孙秀到处在抓美貌女子,白州一带稍有几分姿色的女子,皆打点细软逃出家门。

梁大笛忙回到屋里,给绿珠讲了几句,便让女儿收拾穿用的衣物,用布把琴包好,打算到外边躲一躲。可是已经晚了。孙秀的前锋方虎已带领一杆人马进了梁家坳。

王三麻子走到马前,恭敬地向方虎施礼:“小人是此地里正,特来为将爷效劳。"

方虎用眼瞄了瞄这个生得奇丑的麻脸里正,心想,别看他长得难看,倒很有眼色,随口问道,"有群逃难的跑到这里无有?"

王三麻子满脸堆笑,“来了,我让他们都躲到了双角山大石洞里,保准一个也跑不了。"他用手擦了擦流下来的鼻涕,又道:"将爷不是来选美女的嘛,俺们这里就有一个如花似玉的绝代佳人。”

方虎忙道:"此女住在何处?快快带路。”

梁大笛和女儿提着衣物刚想出门,王三麻子领着方虎就到了。

方虎一见绿珠,眼都不够用了。他想:要是把这姑娘给了赵王,即便有赏,也是孙秀落了,哪有我这个牙将的份儿。

王三麻子顺着方虎的心思说道:“将爷,这姑娘不只漂亮,吹拉弹唱无所不精,弄到窑子里保准卖个大价儿。"

王三麻子这句话真的说到方虎心窝里了,他用手一指:“带人!”

梁大笛见王三麻子和军卒真的要抓绿珠,顺手操起顶门杠,喝道:"谁敢抢我的女儿,我就跟他拼了!”

如狼似虎的军卒哪听这一套,三两下就将梁大笛打倒在地。王三麻子从地上拾起顶门杠,照梁大笛头上打去。

梁大笛大叫一声,便丧命了。绿珠挣脱军卒,扑到爹爹身上,直哭得昏死过去。方虎让军卒把不省人事的绿珠捆在马上,派名亲信同王三麻子一起去卖人。

喝杯茶的功夫,孙秀带领的一支人马也到了梁家坳,方虎和孙秀合兵一处,立即到双角山大石洞内去抓人。可怜逃入洞内的老者、姑娘,余惊未定,已成了孙秀手中的猎物。

正当军卒绑人、收拾包裹、细软等物的时候,石崇和侄儿石建带领张明、路宪等数十名亲兵赴交州上任,恰好从这儿经过。

石崇是皇上,皇后驾前宠臣,见此情形岂有不管之理。他两腿一夹马腹,催马来到孙秀面前,问道:“你等为何抓人抢物?"

孙秀喝道:“你是何人?敢在太岁头上动土,惹恼了将爷,连你也一杓子给烩了!"

石崇正色道:"我乃石崇,你是何人,竟如此胆大妄为!"

孙秀虽然早就听说过石崇的大名,可是没见过面。他从上到下把来人打量了一番,只见此人风流潇洒,仪态非凡,不象是假的。

于是说道:“石大人,大路朝天,你我各走半边,我劝你还是好好赶自己的路去吧。”

石崇冷冷一笑,“眼见百姓遭难,身为朝庭命官,岂有袖手旁观之理。”

孙秀见石崇不肯相让,便亮出了王牌,“石大人,你听清楚了,我孙秀可是奉赵王之命来的。”

石崇原以为这是散兵游勇纠合的乌合之众,没料到是赵王步将孙秀,尽管不想得罪,可已至此,碍于名声,当然不能退让,故意说道,“赵王岂能让你胡作非为,分明是假传将令,快快把人放了。”

孙秀狗急跳墙:“石崇,你不要逼人太甚,我认识你,我手中的方天画载可不认识你。”

石崇见孙秀以武力相恫吓,也恼了,“你既然想动武,石某我只好奉陪了!”

孙秀把手一挥,“上马,给我杀。”率先向石崇杀来。

石崇手下的亲兵不少是江洋大盗出身,一个个勇猛骠悍,一以当十。他们见孙秀、方虎和众军卒嗥叫着冲杀过来,便和石崇各持兵刃迎了上去,双方杀在了一起。交手中,孙秀一招疏忽,石崇趁机下刀,孙秀的盔缨被削落在地。孙秀一惊,大喊一声:"不好!”拨马败去。

方虎见孙秀败阵,不敢恋战,撤下石崇跟随孙秀逃去。众兵卒丢盔弃甲,狼狈逃窜。

石崇、石建并不追赶。府兵们高兴地跳下马,说笑着将孙秀抢来的财物装上马背。

有人小声嘀咕:“小偷碰上截路的,活该他倒霉"

石崇刺史府所在的交州城,虽不象京城洛阳那样宫阙郁郁,气魄宏大,倒也称得上繁华。市井店铺鳞次栉比,行人熙熙攘攘,三教九流各操其业。

一日,石崇练完八卦剑,更衣,净面,正在客厅饮茶。

侄儿石建笑嘻嘻地进来,"小叔,从南洋换的货到了。"

石崇呷了一口茶,平静地问道:“都是何物?”

石建微笑着回答道,"按小叔吩咐,换的是珍珠、玛瑙、琥珀、犀角、象牙、珊瑚树、一应俱全,保小叔看了中意。”

石崇指着石建笑道,"货比百家,你这个井底之蛙竟敢说保我中意。你啥时候听我说过‘中意’两个字?"

石建见石崇高兴,也乐得凑趣,“小叔,你老见多识广,是没说过‘中意’两个字,今日小侄有法让你说出来。“

石崇不屑地,"让我去看货?”

石建故意卖关子,“不是看货,是看人。”

石崇不解地,“让我去看何人?”

石建反倒不紧不慢起来,“翠云楼新来一位名唤绿珠的歌妓,年方十八,娇艳无比,不只能歌善舞,还吹得一口好笛,余音绕梁三日不散,可谓色艺俱佳,让人销魂。"

石崇听着,眼睛一亮,"噢,世上果真有这种女子。快去告诉翠云楼的老鸨,今晚让绿珠姑娘过府宴饮。"

石建沉吟了一下,有点儿为难,“听说绿珠乃清白女子,只卖艺不卖身,怕未必肯来。”

石崇好奇地:“噢,有这等事,我倒要去会她一会。备轿。”

翠云楼在离大街不远的一个小巷内,老鸨领着姑娘们在招呼客人,头戴红色高帽的侍役忙着往各屋里送茶果点心。

侍役赵五从门外慌慌张张地跑来:“老板,石大人来了。”

鸨儿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把抓住赵五,“你说啥?石大人来了?”

赵五不住地点头,“一点不错,大轿都抬到门口啦。”

鸨儿受宠若惊,忙吩咐赵五:“让姑娘们都出来,给石大人请安。”

说话间,石崇已下轿,在石建、张明、路宪和衙皂们的护卫下进了翠云楼。

石崇在客厅坐下,鸨儿殷勤地献上茶,“大人请喝茶,姑娘们打扮打扮就来给大人请安。”

说话间,众妓从“花楼”来到客厅,挨个儿给石崇请安。鸨儿小声在石崇耳边一个一个报着花名:小仙花、黑牡丹、小黄蜂、翠花儿、彩云儿……最后是亭亭玉立的绿珠。她粉嫩的俊脸上,那双明丽的眼睛宛若两汪秋水,顾盼含情。她在石崇面前略停了一下,并未施礼,便飘然而去。

鸨儿见状,脸上挂不住,忙向石崇赔礼·“这个姑娘叫绿珠,刚来,不懂事,望大人多多包涵。”

石崇一见绿珠,觉得气质果然不凡,当即叫道:“姑娘留步。”

鸨儿怕绿珠再惹出麻烦,喝斥道:“小贱人,还不赶快给大人赔个不是!”

绿珠停住脚步,转过身来望着石崇,没有言语。石崇问道,“你为何不肯给本官施礼?”

绿珠反问道,“这儿既不是官府衙门,又不是清官良吏出入的地方,来者都是寻欢买笑之人,为何要我施礼?”

石崇道,“好个刚烈性儿,你以为来者都是为了狎妓吗?”

绿珠接着反问道,“不为狎妓,莫非是来行善事的不成?”

石崇微微一笑:“停一会儿,你自然明白。"转脸向鸨儿问道:“这些姑娘有几个是愿意来此为妓的?"

鸨儿觉得石崇的话问得奇巧:“大人,没人愿意自己干这一行,都是小妇人我掏钱买来的。”她想,这么一说,你石大人休想在这里白玩儿,钱少了,你还掏不出手哩。

未料石崇的脸唰地变了,生气地一拍桌子:"大胆鸨儿,你乘人之危,逼良为娼,有伤风化,倘不整治如何得了!"

鸨儿正在做好梦,没料兜头一盆冷水浇下来:"大人息怒,都怨小妇人见识太短,没有孝敬府我认罚。"

石崇怒道:“大胆娼妇还敢胡言,定是恶习难改,给我掌嘴!”

石崇话一出口,一个身强力壮的衙皂便站了出来,左左开弓就是几嘴巴,只打得鸨儿鼻嘴流血,跪地求饶。

石崇站起身来,向手下人吩咐:“从即日起,查封翠云楼,勒令娼妓从良。”说罢,拂袖而去。

随着石崇来的一班衙皂正愁自己在这地方派不上啥用场,闻听石崇发令,个个如狼似虎,大声喊叫着封门、撵人、砸东西。

鸨儿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哭;“我的天啊,我咋恁倒霉,叫我咋活呀!"

侍役赵五劝道:“哭有啥用,快说昨办?"

鸨儿一拍屁股跳起来:“卖,先卖绿珠这个丧门星!”

胖子李奇、高个子蔡炳和茶商吴庆福等一个个被衙皂们从花楼上撵了下来,闻听鸨儿喊叫着要卖绿珠,呼啦一声围了过来,都说要买。

鸨儿这会儿才缓过劲儿,见这么多人想拣便宜,不慌不忙地拍打着腿上、屁股上的尘土:“方才我是说气话,绿珠是我的命根子、摇钱树,我能舍得卖她吗?”

你别吊胃口啦,翠云李奇把厚嘴唇一撇道,“楼都封了,你留着绿珠摇不下钱来,还得管她吃穿,不划算。”

蔡炳跟着凑趣,“这是谁跟谁,俺都是翠云楼的老主顾,你就报个价吧。"

鸨儿用左手揉着太阳穴,脸上装出一副不忍卖掉绿珠的表情:"报个价儿,说得轻巧,这不是狗,不是猫,是个如花似玉的美人儿,黄金有价,这可没价。"

李奇急了:“不管多少,你得开个价儿。"

鸨儿装出横下一条心的样子:“好吧,我就忍痛把绿珠送出去吧。”鸨儿说着,伸出三个指头。

这一下子喜坏了众嫖客。他们有的出廿两,有的出廿五两,而鸨儿呢,并不作答,只是撇撇嘴,轻蔑地望着这些发狂的嫖客。直到那位茶老板吴庆福吐出三十两的时候,鸨儿才轻轻地点了点头。

吴庆福哼着小曲回到德昌茶行,让贴身保镖刁金豹带着一乘小轿去给鸨儿送银子,抬绿珠。

绿珠听说鸨儿将自己卖给吴庆福,哭得泪人儿似的,死活不肯上轿。鸨儿不依,便和刁金豹将绿珠捆起来,抬进小轿,关进茶行放空茶篓子的两间破房里。

刁金豹说了声:"你先在这里呆着吧,啥时候答应成亲,小的再放你出来。”说完,顺手把门锁上,走了。

绿珠先是哭,泪哭干了,就大睁两眼依墙坐着,两天不吃不喝,眼窝都塌进去了,蓬头垢面。

吴庆福来劝多次,绿珠只有“但求一死”这句话。吴庆福见绿珠是个烈性女子,一怕她寻短见,二怕她逃走,自己弄个人财两空,于是命刁金豹带着几个伙计日夜轮班看守。

第三天晚上,月黑风高。三更时分,绿珠昏昏沉沉似睡非睡,忽听屋顶有走动的声音,开始她以为是猫,可又觉得不象。正思忖间,走动的声音停了,房上开始往下落土,绿珠还没有弄清楚是咋回事,房上一人早已顺绳坠下。绿珠正欲呼喊,一只大手将她的嘴捂住了,来人小声说道:"别怕,我是来救你的。”

绿珠小声问道,“你是何人?"

来人说道:"此地不是讲话之处,快随我逃走。”说罢,给绿珠松绑,让她伏在背上,再用板带拦腰一束,又顺绳爬上屋顶,沿着房子往外急走。不知是有意还是背着人行动不便,一片碎瓦片在来人脚下顺房滑落下来。

来人将绿珠救出德昌茶庄,仍然背对着绿珠,问道:"姑娘在城里可有亲戚?"

绿珠凄楚地,"我是被转卖至此,无亲无故。"

来人沉吟了一下,为难地:"我只能将你救,不能为你再找落脚之地,望姑娘珍重。在下告出辞了。"说完,头也不回地消失在夜幕之中。

却说刁金豹,他和一个伙计正在屋外守更,听见房上有响声,抬头欲看,从房上滚下的碎瓦恰恰落在面门上,疼得他哇哇怪叫。等他迷过来,进屋查看绿珠时,早已踪影全无,于是大声喊道:“绿珠跑了,快撵!”

吴庆福、众伙计听刁金豹一喊,都窜了出来。吴庆福边束腰带边问:“从哪儿跑了?"

刁金豹往房上一指:"从房上。"

吴庆福照脸就是一个脖子拐:"你小子的瞎话越说越玄,绿珠要会飞檐走壁,老爷我早就飞着去找月里嫦娥了!"

刁金豹捂住脸说:"不信,等抓住她问问。"

吴庆福大吼:“人都跑了,问个屁,快追!"

绿珠正在犯难,忽见德昌茶庄方向有人举着火把往这里撵来,只好横下心往前跑。她是个弱女子,又三天没吃饭,哪里能跑得动。刚拐进一个胡同,就被发现了。绿珠跌跌绊绊又往前跑了一段,不料是个死胡同。

茶行的伙计举着火把,刁金豹掂着绳子向绿珠逼近,吴庆福跑得上气不接下气,指着绿珠:“臭婊子,跑,我看你还往哪里跑?"

绿珠到这个时候,产生了死的念头,她大声说道:“你们要再往前靠,我就碰死在墙上!"

吴庆福轻声说道:“俺们不往前走,你千万别寻短见。”边说边往前挪动脚步。

绿珠看得真切,知道逃走已不可能,与其回去被吴庆福糟踏,倒不如死了干净,咬咬牙,说了声,“冤死的爹爹,女儿不能为你报仇,我随你去了!"说完,猛地用头朝墙上撞去,立即昏死在地。好在胡同都是土墙,否则非脑浆迸裂不可。

吴庆福用手在绿珠鼻孔上试了试,还活着,便让人把绿珠放在门板上抬着往回走。

出胡同口不远,被刺史府衙门的路宪和一帮捕快截住。路宪大声问道:"干啥的?”

吴庆福忙上前回话,“我等是德昌茶行的,一个丫头跑了,刚追回来。"

路宪说,“丫头在门板上躺着咋会跑,分明是强抢民女。都给我带走!"

捕快应声,“是”,便用铁链子把吴庆福,刁金豹锁上,带到刺史府听候发落。

天亮,石崇升堂,堂威森森。石崇问道,"吴庆福,你为何在大街抢人,如实招来。"

吴庆福回道:“小民有何胆量敢在街上抢人,这绿珠是我纳的一房小妾,她半夜私奔,故而追至大街之上。”

石崇又问:“你多大年岁了?"

吴庆福答道:"小民六十八岁,属猪的。

此时绿珠苏醒过来,被带到大堂。

石崇问绿珠道:“绿珠,你既已被纳为妾,为何又乘夜私奔?

绿珠两眼落泪:“石大人,小女一十七岁,被他用银子买去,并未成婚。倘无生路,宁愿一死,也不愿嫁他。”

石崇点点头,对吴庆福说道:"世上虽有老夫少妻之说,相差五十,未免太大。何况,此女誓死不嫁,如何是好?“

吴庆福说:“她是我花钱买来的,不从咋行,求老爷作主。"

石崇微笑道:“强扭的瓜不甜,捆绑成不了夫婆,我出钱替她赎身怎样?"

吴庆福是个老奸巨滑的生意精,他盘算,绿珠虽好,但她今天逃跑,明天寻死,终非常法。再说石崇愿出钱为她赎身,要是不答应。花的钱找不回来,怕是还会把命给搭上,不如识相点,应承了吧。便向石崇道:“小民怎敢让大人出钱为她赎身。"

石崇知道吴庆福已答应,说道:“人是你出钱买的,自然不能让你吃亏,但不知用银多少”?

吴庆福心想,石崇有的是银子,要的再多他也不会在乎,不如趁机捞一把。他眼珠子一转,故作委曲地说道:"大人,翠云楼鸨儿知我要回老家,求妾生子心切,大敲竹杠,要了三斛珍珠。"

绿珠一听忙说:“分明是三十两银子,你怎么说是三斛珍珠。"

吴庆福叹口气说,"明说是三十两银子,领人时要的是三斛珍珠。"

石崇微笑道,"这有何难,给你三斛珍珠、就是。"

吴庆福没料到此事这么顺,三十两银子换了三斛珍珠,嘴咧得跟瓢似的,笑道:"小民谢大人了。"

石崇道:"你方才说要返回故里,不知何时启程?"

吴庆福顺口答道:“五、七日后。"

石崇说:"回去时,顺便将此女送回原居,不得再生邪念。"

吴庆福回答:"小民惯行善事,大人尽管放心。”

绿珠一听让吴庆福送她回故里,怕再次落入虎口,忙说:“石大人,使不得……”

没等她把话说完,石崇就劝道:"你只是与他同路,吴庆福又答应相送,不必担心。来人,给绿珠纹银十两,权作川资。”

绿珠无奈,怕辜负了石崇的一片好心,只得磕头谢恩:“多谢石大人相救之恩。"

石崇挥挥手:"此乃理应之事,下堂去吧。"

吴庆福领着绿珠回到茶行,以礼相待,格外亲热,还要认绿珠为义女,绿珠不肯,才算作罢。吴庆福跟刁金豹咬了一阵耳朵,吩咐说:“大伙累了几天,都早早安歇去吧。"

当晚三更,绿珠正在熟睡,刁金豹用刀拔开门栓进屋,蹑手蹑脚向绿珠靠近,黑暗中,不慎将桌上油灯打翻,响声惊动了绿珠。绿珠刚喊叫了一声,被刁金豹用布巾塞住了嘴,五花大绑捆个结实,然后装进麻袋之中。此时,吴庆福进得门来,对刁金豹说道:“快走!”

二人便将绿珠抬出门外,放在装有珍珠箱子的手推车上,开了后门,溜之大吉。他俩推车来到河边,天还没亮。刁金豹“咕哇,咕哇”学了几声蛙叫,锚在河中的一条装满空篓子的大船撑了过来,吴庆福,刁金豹将手推车上的东西迅速搬入底舱,一切安置停当,复又来到舱面上。

吴庆福抹了一把脸上的汗,吩咐:“开船。”

手持篙杆的艄公吴风、齐浪二人答应了一声,便"哗啦啦”扯起风帆,船离岸启航。

旭日东升,河水波平如镜。河岸上,偶尔飘来一两声樵歌。

吴风摇着橹,船快速顺水而下。

刁金豹笑着对吴庆福说:“石崇想做善事,可惜拜错了菩萨,白白赔了三斛珍珠。吴爷真是神机妙算,人财两得。"

吴庆福露出一丝奸笑,捋捋山羊胡说:"人说石崇机敏过人,开船之前,我真怕中了他的埋伏。如今心里这块石头才算落地。"

刁金豹高兴地说,“喝两盂吧?"

吴庆福喜不自胜地答应,“好,得多喝两盂。"

刁金豹让齐浪端来酒菜,二人盘腿坐在船头对饮起来。

航船的速度渐渐慢下来,顺着水流漂悠悠地滑进了芦苇夹道的河床。茂密鲜绿的苇丛中,几只受惊的水鸟“扑椤椤”腾空而起。

吴庆福、刁金豹正得意洋洋地喝酒,忽听一声唿哨,四支小船从芦苇深处箭似地飞了出来,前后左右把大船围了个密不透风。

吴风、齐浪两个艄公见势不妙,“扑扑通通”跳水逃去。小船上的蒙面大汉将船靠过来,跳上大船,举刀向刁金豹砍去。刁金豹慌忙抽刀抵挡,但为时已晚,只听他"哎呀”一声落入水中,四周漾开一片血红。

此时吴庆福早已吓得魂不附体,身不由已跪下求饶:“众位好汉爷饶命。"

领头的蒙面人问道;“你运的什么好东西?

吴庆福连忙说:“没没啥好东西。"

领头的蒙面人狠狠地骂道,“老杂种,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搜!"

蒙面人没费多大劲儿,便把装珍珠的箱子弄到了舱面上。吴庆福一见,心疼得差点昏过去,拼命稳住神,哆哆嗦嗦地说:“好汉爷,这些东西都是替别人捎的,你可千万别拿走啊……”

蒙面人根本不听他的乞求,早把箱子打开,那亮灿灿的珍珠耀得人眼花。

此时一个蒙面人对领头的说:“大哥,舱里还有个破麻袋,不知装的啥。”

领头的说:"抬出来看看。”那蒙面人刚要进舱,只听有人喊:“不好,官军来了!"

领头的蒙面人一声唿哨,大伙便往小船上撤。

吴庆福抱住领头的蒙面人哀求道;“好汉爷,你们得给我留点!”

领头的骂了声:“去你妈的!”抬腿便将吴庆福踹进河里,吴庆福在水中扑腾了几下,便沉了底。

打扮成艄公的吴风、齐浪引着石崇、石建和府兵乘船赶到,上了木船,从麻袋中救出绿珠。绿珠感动得泪如泉涌,跪在石崇面前谢道:“感谢大人再次救了小女子的性命。"

石崇扶起绿珠,歉疚地说,"是我考虑不周,让你受苦了。等会儿,再差个可靠之人送你回家同亲人团聚。”

绿珠抽泣着说:“小女子幼年丧母,爹爹又被里正王三麻子活活打死,我已是无家可归之人。”

石崇同情地说道,"不必啼哭,我立即派人捉拿王三麻子,为你父抵命。"

绿珠闻言,再次叩谢,“石大人,你对小女恩比天高,倘不嫌弃,愿意做婢、做妾,侍奉大人。石崇故意推托地,使不得,使不得。”

绿珠真诚道,"大人若不应允,我就跪死在这里。"

石建一旁劝道,"小叔,绿珠一片真心,您就收留了她吧。"

石崇这才答应了下来,说道,“好吧,让绿珠小姐暂居府内,待我任满回到洛阳,再行完婚。"说着,亲切地将绿珠扶起。

绿珠被送上了官船。石崇挥了挥手,官船往回驶去。

蒙面人的四只小船,不一会也从芦苇丛中划出,原来是张明、路宪等十几名亲兵。张明伸着大拇指对路宪说:"美女到手,珍珠完璧归赵,石大人真是老谋深算啊!"

路宪摇头晃脑地道:"没有两把刷子,石大人会从一个小小的修武县令混到这个份上。好好干吧,跟着石大人,准错不了。”说完,哈哈大笑,引得众人也大笑起来。

石崇和绿珠回到府宅,为示庆贺,犒赏上下,虽不算完婚,倒也热闹了一番。

夜晚,绿珠在房中对石崇道:“你已有三妻四妾,还真的喜欢我这个青楼女子吗?"

石崇道:"当然喜欢。你虽为青楼女子,但冰清玉洁,非一般官宦富贵人家小姐所能比。"

绿珠又道:“你身为朝庭大臣,娶了我,同僚倘若说三道四呢?”

石崇微微一笑:“石崇一贯我行我素,岂能畏惧同僚的几句闲言碎语。我已吩咐石建回京,在金谷园为你专修一座楼宇,名曰‘绿珠楼’,以表对爱妾的一片痴情。”

绿珠听着听着眼泪就流出来了:“绿珠受尽人间欺凌,未料幸会石郎,如此知我、怜我,这也许是缘份吧?”

石崇对绿珠百般抚慰自不必说,两人卿卿我我,恩恩爱爱,时光过得也就特别快。

转眼到了第二年春天。齐王司马、长沙王司马义、成都王司马颖、河间王司马顺、东海王司马越等,看到赵王司马伦兵权日重,诸王也都暗自招兵买马,聚草屯粮,以备不测。石崇除了做官,还暗自经商,在各地耳目甚多,他了解到诸王的动向之后,预感到一场全国性的混战正在酝酿之中,心里不免有几分忧虑。

绿珠见石崇有些不快,关切地问道,“石郎近来身体不适吗?"

石崇忙摇头说,“我身体尚好。"

绿珠又问道:"莫非是我待你不周,惹你生气了?”

石崇亲昵地看着绿珠"你对我体贴入微,又带来这么多欢乐,有何气生。"

绿珠盯着石崇:“我看得出来,你有心事。"

石崇见绿珠已有察觉,就不再瞒她:"自皇后杀了太傅杨俊和汝南王之后,时局不稳,人心不定,我总觉得要出事。"

绿珠听后,心情十分沉重:“眼下百姓已苦不堪言,再乱,百姓更是没活路了。"

石崇点点头:“乱离人不如太平犬,打仗对富人、穷人都不好。”

绿珠道:“不知石郎对日后有何打算!"

石崇略停了一下,“这几日,我想的就是日后的举止行藏。天下一旦大乱,群雄割据,与洛阳山河阻隔,咱们就有家难归喽。"

绿珠劝石崇:“当官为宦有什么好,倒不如寻常百姓,男耕女织,用不着担惊受怕。”

石崇笑了笑:"咱们想的怕太多了,时局未必真的那么坏。”

绿珠还是顶认真地说:“人常说,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还是往坏处想想好。”

石崇说:“往日,我从来没有过满足之念,自从有了你之后,我觉得该有的都有了,年岁也不小了,不管时局如何,不能再干外任。”

绿珠说:“石郎莫不是想带我回洛阳?"

“果真如此,你愿意吗?”

绿珠答道:“贱妾既已委身石郎,愿处处相随。"

石崇高兴地:“好,咱们就这样定夺。我立即给皇上、皇后写一奏折,请求内任。"

皇上、皇后接到石崇要求内任的奏折,自是欢喜。他们知道,昔日石崇与王恺斗富,用蜡烛煮饭、香料涂墙、用绸缎布五十里长的锦帐,其富无比。只因石崇为人奸巧,外任做官,皇上,皇后想占个便宜也没那么方便。如今石崇要回洛阳,贡奉一定不少,很快就御拟恩准。接着,石崇就选定吉日同绿珠成亲了。

星转斗移,转眼几年过去了。永康元年四月十三日晚上,赵王命孙秀带人杀进司马门了。

叛军喊杀声和杂乱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孙秀,方虎带领叛军很快冲进了永宁宫。

此时,惠帝吓得把头埋在被子里。孙秀上前揭掉被子:"别怕,先不杀你。”

惠帝胆战心惊地说:"我我让让位。"

孙秀道:“不,赵王说,让你先干着。"

惠帝惊魂未定地答道:“是。啊是。"

孙秀取出两份奏章,交给内侍鲍平说:“念给皇上听听。”

鲍平念道:“敕命免去卫尉石崇、黄门侍郎潘岳等五十人之官职。"

惠帝答道:“行。啊。行”

石崇被罢官后,暨没家产,他和绿珠终日厮守,日子倒也平静。他俩常去的地方是金谷园湖中钓鱼岛,岛上广植修竹,中间有一草庐。一日,绿珠在绣花,石崇在钓鱼。

绿珠安慰石崇道:“罢官就罢官,只要人没有事就好。"

石崇自我解嘲地:"是啊,高兴的时候,可以听歌看舞;志倦体疲的时候,可以投竿钓鱼,掘渠灌花,行无所牵,止无所泥,别有乐趣。”

绿珠道:"官人,我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石崇回答道:“有话只管说。"

绿珠劝道:“我近日在想,咱们家产万贯,消用不尽,不如散给四方穷苦百姓和府中仆人侍女。一来做些善事,二来免得外人见财起意,招灾惹祸。你看如何?"

石崇不肯:“家产积之不易,此事以后再说吧。”

绿珠又问:“不知潘岳大人近况如何?”

石崇说:“安仁以前与孙秀不和,如今孙秀做了大官,便诬他阴谋与淮南王谋反,怕是要杀身灭门了。”

绿珠道:“官人也要多加小心才是。"

石崇自信地说:"罢官之后,我闭门不出,他总不能诬我与人谋反吧。"

绿珠这才放心,见浮子下沉,高兴地喊:“快,鱼咬钩了。"

石崇赶紧收杆,钓上一条活蹦乱跳的鲤鱼,"今日中午,让厨房做我钓的鱼,咱们热闹热闹。”

在石崇和绿珠欢歌劲舞、玩得正高兴的时候,孙秀、方虎狩猎归来,恰好路过金谷园。孙秀对方虎道:"园内笙歌阵阵,欢声笑语,好热闹啊!"

方虎道:“石崇本是好色之徒,如今无官一身轻,终日和美妾绿珠,歌女厮混,美得让人眼馋。"

孙秀恶狠狠地道:"我把潘岳下了死牢,却给石崇留下这偌大的金谷园,他就不想想这是为啥?”

方虎不解地问,“孙大人,你说为啥?"

孙秀冷笑道,"为的是让他把绿珠送给我。等会儿,你带辆花车去接人。"

方虎应道:“孙大人放心,我一拿一个准。"

石崇在礼宾楼设的歌舞场面还没完,张明快步上楼,小声向石崇报道:“石爷,孙大人府上来人,说是有要事见你。"

石崇心中不悦:“他们找我会有何要事?

张明道:"方虎等人带一辆花车,我看夜猫子进宅,怕不是好事。"

石崇预感到有祸事临头,可还是说了声:“有请。"

方虎等人一摇三晃地上了礼宾楼,众歌妓停舞。石崇起身拱手:“方将军,请坐。”并向侍女吩咐:“看茶。”

方虎扫视了一下绿珠和歌妓,阴阳怪气地说:"石公交的是桃花运,整天泡在这些漂亮妞儿中间,够美的。”

石崇客气地说道:“方将军公务繁忙,不知何事登门?"

方虎故意干咳了几声,说道:“无事不登三宝殿。这次来,是奉孙大人之命,接绿珠姑娘过府宴饮。"

石崇怒打心头起,只是鉴于眼下的处境,才没有发作,“方将军,你是在说笑话吧?”

方虎道:“说啥笑话,接人的花车都带来了。"

石崇耐着性子说道;“绿珠是我的家眷,已不是昔日的歌妓,实在是不便前往。孙大人若想选些美女,我这里有的是,尽管去挑。”说完,使个眼色,侍女很快托出一盘金元宝。

石崇拍拍方虎的肩膀道,“方将军,这是点小意思,望在孙大人面通融通融。"

方虎摇摇头道:“如今不是我当牙将的时候了,这些东西不稀罕。”他指着一个个长裙曳地,编罗斗艳,美者天仙的歌妓道,"这些美人儿虽然漂亮,但都赶不上绿珠,我无法通融,非绿珠去不可。"

石崇执意不肯,“方将军,贱内绿珠实在去不得。"

方虎道,"石公,自古以来,为了美女家破人亡、玉碎珠沉的事儿已屡见不鲜。孙大人乃当朝新贵,又特意把金谷园给你留下,换一个小妾,我劝你好好掂量掂量,免得后悔。"

石崇火了,"石某虽然削职为民,但还是个人,他孙秀不要欺人太甚!”

方虎正色道:"话既然说到这个份儿上,我只有如实回禀,告辞了。"

石崇不屑地:“恕不远送。”

方虎气乎乎地带着人走了,众歌妓纷纷退下。

绿珠来到石崇面前,不安地说:"官人,这全是因我引起的祸事。"

石崇脸色铁青,但仍安慰绿珠:"别这样说孙秀原是个奴才,竟如此霸道,我也实在咽不下这口气。"

绿珠泪流满面,说:"官人不必生气,我去找孙秀说理。”

石崇拉住绿珠劝道,"那是虎穴狼窝,去不得。"

绿珠执意要去:"我绿珠幸蒙官人相救,才能活到今天。此去,孙秀如若强行非礼,我就死在他府上。这样既不连累官人,又不辱没石家门庭。”

石崇连连摆手道:"不行,不行,到了孙秀那里,就由不得你了。况且,即便我让你去,他也不会放过我。"

绿珠语塞,低头想了想,劝石崇道:"官人,为防不测,咱们出去暂避一时如何?"

石崇拉着绿珠的手道:“安仁已被孙秀诬为串通谋反,你我外出,反而会为他构罪制造口实,不行。"

绿珠着急地说道,"方虎此去,孙秀决不会善罢甘休,坐等也不是办法啊。"

石崇道,"事到如今,只有豁出去了。天黑之后,让小侄带我的书信去找淮南王,请他联络齐王一同起事,诛杀赵王和孙秀。”

绿珠沉思了一会儿,默默点点头。

且说孙秀,他派方虎去接绿珠,只是连环计中的第一计。绿珠一旦得手,他打算从这个爱妾口中探出石崇巧取豪夺的作为,以此除掉对手,即便绿珠讲不出什么,再行构罪诬陷石崇不迟。他料石崇慑于他的淫威,不会因小失大,得乖乖地把绿珠给他送来。他越想越高兴,背着手在客厅里观赏一些官员新近送来的奇珍异宝。

方虎此时急火火地来报,"孙大人,石崇不但不肯交人,反而出言不逊,说您欺人太甚!"

孙秀到这会儿才迷过来,他把石崇想得太简单了。

其实,事情明摆着,石崇是驾前卫尉,在朝中权高势重。他与孙秀又有一箭之仇。如今赵王、孙秀把他的靠山贾皇后废了,又将他的挚友潘岳构成死罪,岂能唯独对他石崇网开一面。石崇深知,给他留下金谷园只不过是个幌子,要绿珠决不是孙秀的最终目的,自己如放绿珠,就等于宣布自己的死期。

孙秀是个刚愎自用的小人,自以为比谁都高明,未料诡计被石崇识破,脸气得跟猪肝一样:"好个不识抬举的东西,我倒要看看他石崇长了几个脑袋!"说罢,甩步走出客厅,方虎带兵紧紧跟上。

石崇主意已定,心里略略安稳了一些。为防孙秀狗急跳墙,他命石建、张明、路宪等一班亲随、家丁各执兵刃,在园内守候。一切安排停当之后,便劝绿珠回房歇息:“没事了,你回房去吧。”

绿珠预感到天黑之前要出事,说啥也不肯离去:“我心里乱得很,总怕出事,这时候说啥也不能离开你。"

石崇的眉心紧紧地蹙着,好一会儿才说:"真不想回去,就陪我在这里再呆一会儿。"

绿珠依偎在石崇的怀里,肩头突然一抖,"官人,孙秀带兵把园子围起来了。"

石崇早已看到了,因为怕吓着绿珠,才没动声色。他用大手抚摸着绿珠:“别怕。"

绿珠被石崇的镇静所感染,并无惧色:"官人。事到如今,怕也没用,大不了一死。我不怕。"

孙秀、方虎带兵冲进园门,与石建、张明、路宪等厮杀起来。

石崇吩咐侍女道,"快陪夫人回房去。"

绿珠不肯:“官人,我要陪着你。"

石崇怒目圆睁,“尽说傻话,双方正在厮杀,你如何能陪我,还不快走!"

绿珠见石崇生起气来,才一步三回头地离开石崇,回到“绿珠楼”。

石崇拔出佩剑走下楼去。这时,石建、张明,路宪等因众寡悬殊,已退到礼宾楼下。

孙秀看见石崇,狞笑着提刀停步,“姓石的,你敬酒不吃吃罚酒,休怪孙爷我手下无情!”

石崇平静地道:“孙大人,我看你还是多自珍重,不要逼人太甚。"。

孙秀指着石崇恶狠狠地说,"昔日,你石崇作威作福,想到过‘多自珍重’没有?倘若献上绿珠,我饶你不死。"

石崇微微一笑,“孙大人,要绿珠,杀石崇,你这点儿花花肠子骗得了别人,骗不了石某,你想得太美了!"

孙秀的老底儿被石崇当着众人揭穿,只气得三煞神暴跳,五雷豪气下空,他说了声:"气死我也!”抢前一步,劈面就是一刀。

石崇将剑扁着往上一迎,挡了出去。孙秀接着顺势来了个风吹败叶,石崇低头闪过,正欲转身,孙秀手腕一翻,推窗撵月,直奔石崇的哽嗓咽喉。

石崇不再躲闪,提剑鹤唳长空,往上一削,刀刃碰到剑刃,火花四溅,响声震耳欲聋。孙秀收刀,刀刃被石崇的宝剑削出个豁子。

石崇的意思是,再一,再二、不能再三、再四。孙秀哪里肯放手,“呜呀呀”怪叫着又向石崇砍去。孙秀自上次败在石崇手下之后,投名师,学绝技,身手已经不凡。他刀刀紧逼,门路精奇。石崇或刺、或撩、或劈、或崩,更是技高一筹。两人对杀中,孙秀一刀落空,石崇忽地一个垂花式,斜刺里将剑递进,孙秀忙偏头躲闪,晚了,脸被刺破了,鲜血直流。

方虎见孙秀受伤,大喊一声:“给我射!”众军卒弓弯满月,一齐向石崇发箭。石崇一边用剑拨挡飞蝗似的来箭,一边发令:“撤!"

石建、张明,路宪抢上去掩护石崇后撤。这时候,孙秀的援军正潮水般地涌进金谷园。孙秀包扎好脸上的剑伤,指挥军卒从四面八方向石崇杀来。

石崇且战且退,石建、张明、路宪接连战死。石崇最后退到“绿珠楼”,让人用石条将楼门死死地顶住。孙秀命军卒去弄柴禾,准备烧楼。

绿珠走到石崇跟前,用衣袖为他擦去溅到脸上的血迹:"官人,你受苦了。"

石崇叹了口气,故意说到,“我为你得罪了孙秀,如今他们要放火烧楼,你看咋办?"

绿珠流泪说到,“官人对我恩重如山,我死也要和你相随。"

石崇为绿珠擦泪道,"他们人多势重,你我怎能相随?”

绿珠动情地说:“那我就学虞姬报效霸王,以死相殉。说着,向石崇深施一礼,快步走到窗前,推窗跳了下去。

石崇喊道:“绿珠,不可!”然而,双脚没有挪动一下。

绿珠跳楼玉碎,血染黄沙碧草。石崇让人打开楼门,扔掉宝剑,走到绿珠尸边。孙秀指着石崇,气急败坏地说:

“石崇,你……”

石崇仰天惨笑:“哈哈哈……孙秀,我宁肯让绿珠去死,也不能让你得到她!"

孙秀歇斯底里地吼道:“把石崇给我抓起来!"

军卒们一哄而上,将石崇按倒在地,绳捆索绑押上囚车。

孙秀抓住石崇以后,用对待潘岳的手法,诬他与淮南王司马允、齐王司马冏串通谋反,稽没家产,全家十五口无一幸免。

丫环花月逃出去以后,流落到广陵街头卖艺,她把绿珠的这段姻缘编成曲子唱,唱词是;

金谷园啊满芳林,

朱门重锁院沉沉。

清池依旧映楼台,

碧草萋萋绿如茵。

豪强并世佳人毁,

一不黄土埋香魂。

繁华事散烟云去,

惟剩落花乱纷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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